怪谈故事：牵牛星（完）
发布时间：2025-09-06 11:18 浏览量：1
我在河里洗澡，被路过的男人拿走了衣裳，他眯着眼睛问我:“想要衣裳，那得先做我娘子哦!”
我笑着点头:“好啊!”
他不知道，在这条河里洗澡的不只有仙女，还有恶魔。
1
织女欠我十匹落霞锦，拖了三天都没给我，听说她去凡间嫁了个男人，还生了两个孩子。
王母娘娘大怒，把织女抢回天上，又画了条银河挡住追来的牛郎，可怜牛郎织女恩爱夫妻，从此天各一方，一年只能见一次。
那天，王母娘娘叫我过去，看起来十分憔悴疲惫：“阿玄，你说我是不是错了?”
我不解，王母继续说：“现在三界都在流传牛郎织女的凄美爱情故事，说我不近人情棒打鸳鸯，我这伟岸的光辉形象马上就要落魄成老妖婆了。”
我说:“坊间谣传不可信。”
王母摇头:“众口铄金，积毁销骨，纵然是我也招架不住。不如就让织女下去与他团聚，两个月后再回来吧!”
天上两个月，凡间六十年，王母这是要让织女过完凡人的一生，可织女真的愿意吗?
我借着去讨落霞锦的机会，在织女那里听到了另一个版本。
什么版本?
牛郎盗取仙衣，囚禁仙女，被迫生子，日夜劳作，还造谣王母娘娘拆散良缘，我娘他奶奶个攥儿，这你能忍?
反正我是不能。
正说话间，银河架起了鹊桥，牛郎来了，无数喜鹊跑来织女星宫报信。
“大喜大喜，又到七夕，鹊桥相聚!”
织女眼都没抬:“这大喜给你要不要啊！天天来，天天来，烦死了!”
喜鹊又说:“快去快去，我们给你搭桥，我们为你出力。”
织女生气:“没人让你们出力，活该自己吃屁。”
喜鹊还是不依不饶:“看见我们如此辛苦还无动于衷，你算什么仙女？你忍心让我们一直被踩在脚下，成千上万的伙伴就等你一个人?”
织女无奈叹气，终于受不了它的道德绑架，不情不愿地跟着来到鹊桥边。
只要她走上去，与牛郎面对面，这次相会便算是成功，喜鹊会自动散去，然后把相会的模样添油加醋描述一番，散播到三界各地。
这就是舆论的力量。
我遥遥看着，那画面凄美得我都要流下泪来。
实际上，织女:“你烦不烦，都说了我不想见你。”
牛郎:“你们女人都是口是心非。”
织女:“再说一遍，你不要来了!”
牛郎:“你看看我们的孩子，你舍得他们吗?”
织女:“那你把孩子给我!”
牛郎:“我是孩子的爹，你舍不得孩子就是舍不得我。乖乖织女，你就让我过去吧!”
织女气急，扭头就走，牛郎手疾眼快扯住她的披帛，跟着就要闯宫，那画面看着就像是织女领着牛郎过桥一样。
忽而，织女这半边鹊桥一下子塌了，牛郎傻愣愣站在那里，吓得一动也不敢动。
织女浮在半空中，冷眼瞧着牛郎，突然牛郎痛哭流涕扑跪在地：“王母娘娘啊，你就这么容不下我们吗？就让我们相聚一刻都不行吗?”
四散的喜鹊在周围叽叽喳喳地叫着，盘旋着不肯散去，果然不出一日，三界的话本子又多了一个版本。
【王母打断鹊桥，牛郎险些坠亡。到底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?】
王母气得连琉璃盏都摔了，沙僧隔空喊话:“你自己想摔就摔，我不小心打破一个就要被贬下界阿喂!”
“滚，让她现在就滚，我是一刻也受不得这窝囊气了!”
“织女并不愿去。”
“就当我贬她下凡。卷帘打碎我一只琉璃盏还要被贬，何况。她让我遭受这许多骂名？贬她都是便宜她!”
“这里面恐怕有隐情，先让她把我的落霞锦织完再做打算。”
“还差几匹?”
“五匹。”
“半天的事，让她织完感觉滚!”
很好，半天时间，足够了。
我立刻下界，也如法炮制跑到那条河里洗澡，不出所料，牛郎果然也偷走了我的衣裳。
也难怪。我的衣裳可比织女的华美多了，于是当天，我就跟着牛郎回家了。
2
进门第一眼，我就看到了那头老牛，这老毕登竟然没死，还在那悠闲地吃草?
看见牛郎过来，它兴奋得哞哞叫，他们不知道我能听到别人的心声，说什么话完全没有顾忌。
只见，老牛得意洋洋:【我说的没错吧，今天河里肯定有仙女洗澡!】
牛郎走过去抱了抱它，又拿过刷子给它刷毛，手上不住地抚摸：【没错，没错，我拿了她的衣裳，她果然也跟我回来了。】
【仙女都是这样的，没了衣裳，就只能听咱们的话。你可千万把衣裳藏好，别让王母再找了来。】
牛郎嘴角微微勾起，眯起的眼睛闪露凶光：【我已经烧了。】
哎呀，好可惜啊，我的衣服被他烧了，那我只能也烧点什么东西还回去了，要不然不符合我战神的风格。
可是烧什么呢?
那个破院子我看了一圈儿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，真扫兴，穷 B一个。
又穷又坏。织女怎么可能看上他呢?
可笑世人还说织女对他一见钟情，咦？我突然发现，这头牛看着还不错呢？
牛腩红烧，眼肉涮锅，腱子做酱肉，牛杂还可以来一锅汤，啧啧啧。想想还怪美的嘞!
3
当天的晚饭是一大盆野菜树皮汤，黑乎乎的，我觉得很有必要让太上老君来验一验成分。
奇怪了，织女在这里织了三年云锦，卖了好些钱，怎么他还这么穷?
俩孩子唏哩呼噜喝净了碗里的，又伸手想去拿盆里的破瓢，“啪！”牛郎重重打在了金哥儿手上，欢妹立刻吓哭。
“哭哭哭，就知道哭。看见你娘怎么不知道哭?”
“两个讨债鬼，要你们有什么用，连个女人都给我留不住!”
不对啊，这怎么与牛郎在鹊桥上的慈父形象完全不同?
牛郎破口大骂，忽然又一左一右给了那俩孩子一人一个大嘴巴：“你娘喝露水就能活着，为啥你俩还要吃饭！真是没用的东西，你们怎么不去死!”
俩孩子被打得重重摔在地上，然后又自顾自站起，拍拍身上的土，一前一后出门去了，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。
到底要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场面，才能做到这样若无其事?
牛郎骂够了，才想起我还在旁边，忙又换了一副憨厚面孔：“他们的娘嫌我穷，扔下孩子就跑了。我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，有时候脾气不好你不要见怪。”
“怎么会?”
我换上夹子音：“其实我也是仙女，我还知道他们的娘是织女。现在你们的故事天庭都传遍了，我倾慕你的勤奋善良，特地下凡来寻你。”
内心OS:【寻你整死你！善良个屁屁!】
“大家都说织女冷漠，王母狠心。你们好好的恩爱夫妻，没碍着谁，没惹着谁，干什么一定要拆散你们?”
“而且织女竟然不要自己的孩子，真是太过分了!”
牛郎大喜:“我们的故事天庭都传遍了?”
“就是啊！这样凄美的爱情故事大家都喜欢。而且王母娘娘已经决定，过了这一年半载就要成全你和织女呢，到时候你们两厢厮守，男耕女织好不快活。”
牛郎笑容一僵:“怎么不是让我上天?”
“哦? 你想上天?”
“我是仙女的丈夫，自然也要成仙。”
“那更好了，王母娘娘正有此意。只是发愁你气质高洁，看不上天宫富贵场呢!”
牛郎陡然坐直身体，即使尽力压抑也还是忍不住勾起嘴角：“不敢不敢，为了织女，再艰苦的环境我都可以习惯。”
忽而又目光灼灼，紧紧攥住了我的双手：“多谢你为我筹谋，牛郎无以为报！你放心，等我成仙娶了织女，我一定纳你为妾，绝不会辜负了你!”
我:“？？？”
我顿悟了，牛郎正式确诊「普通自信综合征」。还是晚期。
当晚，牛郎就非要拉着我圆房，我婉拒:“你爱织女，和我这样好吗?”
牛郎气喘吁吁:“我爱她，我也爱你，男人博爱，海纳百川。待我成了仙，满天的仙女随我挑选，我许你做二房。”
救大命，实在忍不了，我拿出干草编的小人儿代替我，自己则闪在一旁看好戏。
老鼠，总要玩够了再杀才好。
4
金哥儿和银妹就睡在一块草垫子上，连个铺盖都没有，我听到银妹在哭，金哥儿便骂她。
“哭哭哭，就知道哭!”
“呜呜，我想娘了!”
“她都不要我们了，有什么好想的?”
“可是她以前对咱们很好，我不相信娘扔下咱们不管。”
“可是你看看，现在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？她上天的时候看都没看咱们一眼，这样的娘咱们要她干什么?”
“可是……可是.…”银妹可是了半天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。
金哥儿搂了搂她的肩，声音再一次变得柔软：“爹是不会骗咱们的，至少，他有一碗树皮汤，还能分给咱们半碗。”
正说着，炕上传来一阵窸窣声，金哥儿银妹赶紧闭嘴，靠在一起装睡。
是牛郎，偷偷摸摸打开门出去，我好奇，便掐了个隐身诀，偷偷在后面跟着。什么没了仙衣就不能使用法术，那是对低阶仙女说的。
像我这样的仙家，仙术与生俱来，和什么衣服法宝没关系。
牛郎直奔牛棚，找出上好的干草，又给老牛换上干净的水，接着席地而坐，竟拿出半只烧鸡来。
我简直不敢相信，好一个一碗树皮汤，分给孩子半碗，他就是这么分的?
很快，牛郎说话了：“多亏你教我的苦肉计，果然钱要花在刀刃上。吃喝都是小事，舆论的力量才是巨大的。”
“赶明儿天亮了，我得再多找点走马护镖的、说书唱戏的，让他们把我的故事编得更凄美婉转些，说不定用不了多久，我就能重返天宫了!”
老牛静静听着，没说话，也没吃草，一动不动的。
“你怎么了?”
踟蹰半晌，老牛突然口吐人言：“我突然觉得这个仙女不一般。你看，天上二十八星宿因她而动，我也恍恍惚惚被什么力量指引，她，估计来头不小。”
“你不是天上的金牛星吗？连你也看不出她是谁?”
“看不出，但能感觉到。”
“她比织女还要厉害？这是不是说，我时来运转，就要飞黄腾达了!”牛郎一下来了精神，即使拼命压低声音，还能是听出他那控制不住的兴奋。
“不，不，”
老牛摇头：“我觉得你应该赶紧送走她，事出反常必有妖，她这样的仙家，根本不需要来凡间的河里提升法力。天河就是她家的，她想怎么洗就怎么洗?”
对于老牛的话，牛郎自然有三分忌惮，回到屋里时，便与那草人拉开了些距离。
我手指一点，那草人应声而动，搂着牛郎的脖子暖语呢喃，那牛郎何曾受过这种刺激，立刻就方寸大乱，丑态毕现。
草人那句话说的是：【家里能有个热乎乎的男人，比金山银山都重要。】
5
牛郎热不热乎我不知道，但我知道金山银山一定重要，男人搞不好会带给你99%的烦恼，但钱一定不会。
6
第二天牛郎准备出门，目光躲闪不敢直视老牛，老牛急得哞哞叫:【你什么时候送走她，什么时候送走她?】
牛郎:【过两日，容我逍遥两日可好?】
老牛还要说什么，牛郎已经一溜烟跑了，我见他走远，手掌虚空一抬，掌心霎时变出一把刀来。
“金牛，你说我是先吃你的心，还是先吃你的肝好呢?”
我进一步，老牛便退一步。
“哎呀，好愁人呐!”
直到退无可退，它还犹自扯着鼻环，哪怕鲜血淋漓也毫不察觉。
“金牛，我知道你是金牛。可你知道我是谁吗？哎呀，你不知道啊!”
“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，你说牛郎会赶走我吗？赌注选什么呢?”
“哎哎哎，你别害怕吗？你们坑了织女那么久都不害怕，现在怕什么啊！你可是太白老头儿亲自派下来的金牛，你要是被我吓死了，太白老头儿还得给我结一笔屠宰费，那多不合适!”
我唠叨一通，老牛已经吓得跪在了地上。
“哎呀，求我吗？当初不知道织女怎么求你来的。你心软了吗？别跟我整这套，没用!”
7
金哥儿和银妹回来了，让我不得不提前结束和老牛的亲切交谈。
他们天不亮就被牛郎赶出门挖野菜，说是去晚了抢不到好的，可两个五六岁的孩子，能挖到个啥?
只能灰头土脸地去，又灰头土脸地回来，我是神仙，自然不用吃凡间的东西，可我发现这两个孩子也不吃东西，饿了就喝水。
“喝水能管饱吗?”
“爹说，喝水占肚子，占满了就不觉得饿了。”
“嗯，”
我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发，对他们的说法深表赞同：“那等你爹回来，咱们也让他喝水好不好?”
俩孩子异口同声:“爹说我们喝水就好，他不行。”
哦！原来是驰名双标，妥妥地欺负小孩儿!
我翻出牛郎留着买水军的钱，带着两个孩子大吃了一顿，吃完又烧了好大一桶水，给他们俩个洗了澡。
黑泥都搓下来二斤不止，俩孩子洗完都白净了好几个色儿，银妹对着水盆不住地照，五岁的孩子已经知道爱美。
“二丫说我是小泥猴，现在我就让她看看，我洗干净了比她白净多了。”
牛郎回来的时候金哥儿银妹正在黄土地上学写字，我教的。
金哥儿迎上去就告状：“她花了你的钱买肉吃，就炕洞里小匣子里那些。她还给我们洗澡，教我们认字，她没安好心!”
银妹怯生生过去，讷讷开口:“可我觉得她很好。村头的先生说，读书使人明理。”
金哥儿瞪了她一眼:“你一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？女子无才便是德!”
不等牛郎开口，我已经从小屋里闪了出来，学着蛇精走路的模样，一步三摇到了他身边。整个人柔弱无骨地往他身上一靠。
“阿牛，你看我给你两个孩儿照顾得好不好?”
说话的空隙，我的两只手已经绕上了牛郎的脖子，口中吐出的热气吹着他的耳朵，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乱了。
“好，好，比他们亲妈还好!”
这我可就不愿意，矫揉造作地抽抽搭搭哭起来：“原来……在你心里，我不管怎么做都不如那个织女.....我不要活了!”
演不下去了，要吐了。
不顾二孩一牛的诧异，牛郎粗暴将我揽住，青天白日卷入房中，就是可怜我的小草人儿了。
人菜，瘾还大。
8
牛郎沉迷温柔乡不能自拔，过了整整两日，他终于想起来家里还有一头牛。
老牛无精打采，原本富裕的草料早已吃得一根不剩，牛郎拿来干草，筛都没筛，随便往老牛食槽里一扔。
【对不住了老伙计，我最近忙得很，怠慢你了。】
老牛强打精神:【你舒坦够了没，该把她送走了吧?】
牛郎诧异:【这事儿还有够？阿玄待我这么好，我要娶她做二房。】
老牛倏地站起，吓了牛郎一跳：【你知不知道她是谁？娶她做二房，你不要命了?】
【是谁啊？不就是个女人？还是个被我睡了的女人。我不要她，她就只能像织女一样，孤孤单单的连个男人都没有，不知道多惨呢!】
【你不想要回织女了?】
【当然想，我强行留下两个孩子，让他们过得这么惨，就是为了让织女心软。女人嘛一旦有了孩子就有了软肋，只要找准了地方戳，就能让她痛不欲生。可是这并不妨碍我再要一个阿玄。】
老牛还要再劝，牛郎却已经生气：【你口口声声说为我好，怎么我现在真的好了，你又不愿意了?】
【凭什么别人三房四妾随便娶，我要两个就不行？你再唠叨，信不信我杀了你!】说到最后已经咬牙切齿。
老牛瘫软在地，食槽里的草料因为刚刚牛郎发火被扔得到处都是，又没得吃了。
【以前我们相依为命，你不是这样的啊！】
“是吗，他以前不这样吗?”我非常适时宜地出现，手法娴熟地给他伤口上撒盐。
“那是因为织女实在太善良了，要是换成是我，牛郎早就这样了!”
【你能听到我的心声?】老牛惊恐不已。
“多新鲜呐，别总拿你那点不入流的法力揣测别人，容易坑爹!”
9
在我的坚持下，家里的伙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，两个孩子不能整天吃糠咽菜。我知道织女放不下他们，孩子过不好她会心疼。
那天她和我说，要回天界的时候，她找了孩子好久好久，可是平日里与她形影不离的俩孩子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，无论她怎么找都找不到。
后来。禁不住天兵催促，她只好一个人回天宫。
怎么到了牛郎这里，就成了织女狠心不要孩子了?
我突然明白，不是织女找不到孩子，是牛郎不让织女找到孩子，因为他知道孩子是织女的软肋，抓住了孩子，就等于有了要挟她的筹码。
谁真的上心，谁就已经输了，但是，稚子无辜。
10
老牛已经站不起来了，牛郎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性，他连夜去山上割草，挑上游最最清澈的泉水，把自己的铺盖搬到牛棚，只求老牛能活下去。
“老伙计，吃点吧，咱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，你怎么能忍心弃我而去?”
实际上，他想的是:【成仙的事儿还没办完，你死了我心里不踏实。】
“老伙计我错了，只要你吃东西，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。”
【那你把她弄走。】
牛郎讪笑:“哎呀说这个干吗？别的事情我都答应你。”
【你知不知道她在害你！要不然她一个仙女为什么对你这么好?】
牛郎搜肠刮肚想了半天，最后得到的结论是一「阿玄真心爱慕于我，对我好必是出自真心的。」
【我觉得她是来给织女报仇的。】
“为什么要给织女报仇，我对她不好吗？我娶她养她，给她一个家，还有两个娃，我到底哪一点对不起她?”
老牛沉默半晌，似乎是遇到什么难题：【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哪里对不起织女，但是我知道，这个叫阿玄的女人她来者不善。】
老牛虽然不知道我是谁，但心里清楚我身份的高贵，它还是聪明的，知道即使现在反水投靠我，也落不到什么好处，索性跟着牛郎一条道走到黑。
但是，又不敢太得罪我，所以不说穿它和我之间发生的事，如果以后他们坏事，它还能有个回旋的余地。
如果万一我搞不过他俩，等到回归天庭，牵牛星永远要记着金牛星的恩情，不愧是跟着仙家的老牛，这博弈之道玩儿了个门儿清。
我隐身在一旁听着，感觉这事儿不用我再出手，于是手指轻挥，屋里的草人儿就出了动静。
“阿牛，我突然心脏疼，你快来听听跳得快不快?”
牛郎立刻有点心猿意马，有点坐立不安起来。老牛语气严肃:【狐媚妖术，你可不能着了她的道儿啊!】
牛郎:“不会不会......”
草人:“阿牛，我后背好痒，你来帮我抓一抓好吗?”
老牛:【色即是空....】
牛郎: “空即是......”
草人:“阿牛....”
牛郎: “来了!”
11
从此，我、牛郎、老牛就过上了精彩的三人生活，我哄着牛郎，牛郎嫌弃老牛，老牛骂我。主打的就是一个闭环。
牛郎天天被我夸上了天，下地干活都比平时多一把子力气，他回来我出门迎他，给他递水，给他擦汗，夸人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。
“阿牛你真厉害，这么勤劳朴实的年轻人真是世间少找，怪不得天上那么多女仙都喜欢你!”
烧饭的时候，我故意哄着牛郎干，而且嘴上抹了蜜一样甜：“你看看你择的这个菜，不老不嫩刚刚好，谁都没有你这么会挑。”
烧火的时候:“灶火不大不小，太上老君炼丹炉都没你烧得好。”
炒菜的时候:“这菜炒得颜色好味道好，不咸不淡不老不生，天庭御厨都要向你学习。”
一开始我这么夸他，他还有点不习惯，可架不住我天天说，后来时间久了，我再说天上许多女神仙都爱慕他的时候，他忍不住有点得意洋洋起来。
“你倒是说说天上都有什么神仙爱慕我?”
我假装挠头:“那可多了，我要先说谁好呢?”
实际上我正搜肠刮肚，想想谁欠了我的人情，让我这么背后造口业不至于犯因果，好在，我这人好管闲事，欠我人情的还情的还挺多的。
“就说嫦娥仙子吧，好家伙，在广寒宫都听说你的大名了，前些日子还闹着非要到鹊桥边见见你呢!”
嫦娥面子够大了吧，美貌冠绝三界，那可是把天蓬都迷得五迷三道的人呢，没想到牛郎听了满是不屑，连连摇头。
“嫦娥在我们村都嫁不出去。她有过男人，没人要她的。”
“还有电母，天天拿着你的话本子不撒手，直说世间好男儿只有牛郎一个人。”
“电母啊，她天天跟雷公在一起，谁知道他们俩是啥关系，这样的女人白给我。我都不要。”
“那还有九天玄女，她可是三界战神，精通兵法，就是王母也要给她三分面子。”
谁承想，牛郎听了还是摇头：“那不就是母老虎吗？这么厉害的女人谁敢娶？活该她一辈子没有男人要!”
我特么！拳头硬了，要忍不住了!
然而，牛郎继续说：“要我说，还是织女或者七仙女那样的女仙比较好，乖巧懂事，会个手艺又没有多大杀伤力，比较适合做老婆。这回上天，我都准备好了彩礼，一定要把织女娶到手。”
“然后再收了你，我就不是快活似神仙了，我那是真的去当神仙!”
“那可太好了，”
我欢呼雀跃：“不管织女怎么对你，我一定对你一心一意。”
我问他准备了多少彩礼。
牛郎说:“二两银子呢！我们这村花才要一两半。”
我微微皱眉:“像你这样的男人，不给彩礼上赶着嫁的姑娘都能排出二里地。如果你娶我，我非但不要彩礼，还能带一大车嫁妆!”
牛郎大笑，揽我入怀:“我也这么觉得呢!”
对话到此，我对此计划的效果十分满意。我满意，但是有人着急，老牛急匆匆叫牛郎过去。
【她在捧杀你，天上的神仙没那么肤浅!】
可牛郎根本听不进去：“你又不是女的，怎么知道女的怎么想?”
【登高必跌重，你不清醒点会误了大事!】
“我清醒得很，你不要总给我泼冷水好不好?”
不管老牛说什么，牛郎都坚信自己魅力爆棚大杀四方，但是很快，就有人给了牛郎当头一击。
12
牛郎在往员外家交牛的时候，在门口遇见了小姐，她看了他两眼。
自此，牛郎便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，我看破，但不说破，后续他们自有因果。
13
王母娘娘的旨意下来了，宣牛郎带着两个孩子上天。
牛郎大喜，嘱咐我一定要看好家门。，向他撒娇:“你将仙衣还我，我和你一起去!”
牛郎大囧，支支吾吾：“那个，你乖乖等我回来!”
“我乖了，你怎么谢我?”
“我一定娶你!”
好家伙，「娶我」居然成了对我的恩赏了。他真是好大一张脸。
岂不知，他前脚刚走，后脚我就到了天庭，他肉体凡胎，只能驾乘最低等的祥云，脚程慢得很。
待我和王母已经吃完了茶点，仙童才通传牛郎求见，王母开门见山，要指他和织女的婚事。
“三界传得沸沸扬扬，为堵住悠悠众口，特恩准织女与你下界团聚。”
牛郎一听不对啊，怎么和我说得不一样?
于是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，傻愣愣待在那里。但是俩孩子天真无邪，毕竟只有五岁，乐得在筐里张着小手就要向织女扑过来。
“好啊好啊，娘终于可以回家了!”
织女望着两个孩子，但在王母面前不敢擅动。孩子们的欢笑和牛郎的沉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“不是，等等，王母娘娘!”
牛郎终于开口:“难道不应该是让我和织女在天上团聚?”
“哦？你为何如此说?”
“就....就是......”
他吞吞吐吐:“凡间生计艰苦，不似天宫舒服。”
王母:“那都是她命中劫数。”
牛郎:“可我不忍织女跟着我受苦。”
王母望向织女:“你的意思呢?”
织女:“全凭娘娘做主。”
王母:“既然如此你便与他去吧。以后辛劳困顿不可哀怨，待到六十年后重返天宫，你再行修炼。”
织女谢恩，可牛郎却不干。
“好你个王母，枉我费尽心思，你竟然无视织女的凡间疾苦。我本想你原是个心软之人，受不得人背后议论，见不得仙子吃苦，会复我仙位，迎我回宫，谁知你竟然铁石心肠。”
“什么，”
王母竟被牛郎说得愣了神：“谁说我要复你仙位，准你回宫?”
我也十分诧异。按理说他一被贬下界的小神仙，怎么会记得起自己的前尘往事，除非……
“是金牛告诉你的，对不对?”我在王母身边闪出，忍不住开了口。
牛郎微怔，由惊变喜：“阿玄，竟然是你!”
我没接他的话茬，自顾自说下去：“上一世你调戏织女被贬下界，你恩师太白金星心疼你孤苦，特派金牛星下凡助你。谁知你二人心术不正，竟囚禁仙子，被迫产子，这与拐卖妇女何异?”
“王母找到织女，你又藏起孩子作要挟，却不承想织女明理，虽心疼儿女，却并未因为孩子妥协于你。你一计不成，又听了那金牛的挑唆，踏着鹊桥来追织女。”
说罢，我一声大喝:“召三界喜鹊来见!”
牛郎何曾见过这种架势，声音充满了质疑：“阿玄，你，你到底是谁?”
我轻笑:“我早告诉过你!”
“我，九天玄女，三界战神，精通兵法，是王母娘娘座下最得意的弟子!”
“金牛早就告诉过你，我，是你惹不起的人，可是你不听啊!”
“也难怪，你只喜欢对你有利的东西。织女先例在前，你怎么会相信，我是来整你的呢?”
我故意将「整你」两个字说得极重，牛郎听着，已经委顿在地，两个孩子也都傻了。
大人们的世界，他们不懂。神仙们的世界，他们更不懂。
半晌，牛郎忽而癫狂大笑起来。
14
“哈哈哈哈哈，什么九天玄女，还不是天天让我睡的贱女人？就算你是三界战神又.又怎么样，到了床上都得听我的!”
他说得低俗，在场的仙家都不悦拧眉：“怎么牵牛会变成这样？以前他挺斯文乖巧的。”
“就是，没想到他竟然藏着这么多龌龊心思。”
“那话本子上说他和织女凄美的爱情?”
“那还指不定啥样呢，咱们先看好戏。”
牛郎还在笑，直到他面前又出现一个我。
“你看看，这个人眼熟不眼熟?”
那人扭着水蛇腰，说着夹子音，娇滴滴怯生生，任谁看了我见犹怜，牛郎这才慌了，一把推开往他身上靠的那个我。
“你是谁?”
那人一声娇笑:“我是与你日夜缱绻、交颈而卧的枕边人啊!”
说罢，她片刻之间化成一个草人，直挺挺落在了地上。
“你以为如法炮制就可以再白捡一个媳妇儿，今天我就告诉你，不是所有仙女都是那么好欺负的!”
“总要让你露一露真面目。且不说你盗取仙衣，囚禁仙女，就是你造谣诽谤我师尊，我今生就不能饶你。”
“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，我手上沾的血可多了，不怕再多你一个。牵牛星可以没有，金牛星也可以没有，但这世间的正义不能没有。如你这般颠倒黑白，蒙骗世人，留你何用?”
我幻化出玄女剑直击牛郎，牛郎慌乱之下拽住织女衣角：“娘子救我!”
织女一言不发，衣袖轻挥，牛郎就被重重摔了出去，玄女剑紧追不舍，牛郎狼狈，情急之下竟将两个孩子挡在了自己身前。
玄女剑不伤无辜，在距离孩子三寸之处死死定在了那里，牛郎得此空闲之机，夺路就往外跑，恰逢喜鹊鸟奉召而来，迎面与他撞了个满怀。
“喜鹊喜鹊，快带我回家。”牛郎好似见了救星，拼命想往喜鹊身上踩。
他以为喜鹊还会像以前一样任他驱使。但是他错了，喜鹊冷漠地绕过了他，径直飞到大殿上齐齐落下。
我负剑而立:“说，你们为什么要传播谣言。”
喜鹊齐道:“因为牛郎可怜，无父无母、兄嫂欺负，好不容易有了个娘子还要被迫分开，我们不忍心。”
典型的「我弱我有理」。
我又问:“织女也可怜，你们为什么不向着织女?”
喜鹊答:“我们没看见，不知道。只看见牛郎凄惨，才想要为他讨个公道。”
“现在呢，你们看清楚了吗?”
“看清楚了，前因后果都清楚了。”
“那接下来怎么做你们自己知道，不用我多说了吧!”
喜鹊点头，轰然散去，自那以后，喜鹊每天挨家挨户报信，把真实的故事说给人听，以此来换取一点以果腹的吃食。
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流传着「牛郎织女」的故事会有两个版本的原因，世事多变，沧海桑田，千万年之后，喜鹊早已忘记了当初的使命，只是穷尽毕生精力也要在别人门前叽叽喳喳叫个不停。
因为它们讨喜的名字，人们逐渐认为喜鹊上门就是报喜，从此它们又多了个「报喜鸟」的名字，成为了人们都喜欢的鹊鸟，这都是后话。
15
牛郎落魄不已，跪在地上给我连连磕头：“玄女娘娘饶我一命!”
我冷笑:“饶你？我凭什么饶你！施害者在山顶搬弄是非，盲从者在山腰盲目跟风，而救人者和受害人却在山脚下被你们肆意践踏，凭什么?”
“你用织女纺织赚来的钱，编故事、买水军，最后变成利剑反过来刺向最无辜的人，只为了满足你一己私欲。”
“你利用最无辜的孩子，颠倒是非黑白，让他们怨恨自己的母亲，这是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吗?”
“若我此番没有下界，师尊慈善，少不得被流言裹挟。可正义不应该屈从于邪恶，对抗邪恶，我只想更邪恶!”
牛郎怂了，彻底怂了，他师父太白金星一直没有露面，显然是不想管他。
就算那老头儿过来，也少不了先吃我一个大逼兜。
牛郎抱着我的腿:“娘娘，娘娘，这事儿不能怪我，是织女先跑到我家门前洗澡，是她先勾引我的!”
我抬腿就是一脚:“你看，不是我想踢你，是你先挑衅我的。”
牛郎爬起来:“是老牛，主意都是他出的，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“哦? 你什么都不知道?”
我又是一脚:“孩子是老牛让你生的？我的仙衣是老牛让你烧的？你自己动了歪心思，现在还怪别人!”
牛郎鬼哭狼嚎，哪里还有一点嚣张的模样?
“老牛害我，我要杀了它!”
他说着夺门而出，我没有拦他，还指了一块云彩送他下界。
16
我已经在小院里等他，牛郎抄起一把尖刀直奔老牛：“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是九天玄女，你为什么要害我!”
老牛惊恐，不住后退：“我不知道她是九天玄女，我早就告诉你她是你惹不起的人，是你不听我的话，非要和她在一起。”
“你现在害死我了，如果不是你，我大不了一辈子给人放牛喂牛，这辈子过完我还是天上的牵牛星，现在完了，全完了!”
老牛诧异:“我就是想帮你找个老婆。织女本来就是天上最不起眼的一个小仙女，你可是牵牛星啊，她攀上你是修来的福气。而且女人有了孩子都会心软，千万年来都是一样，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织女会忍心抛下孩子自己回去。”
“因为织女本就不是一般的女子。”
我忍不住插言:“世间万物皆有羁绊，当取则取，当断则断。你以为女子受困于男人三从四德、贤妻良母的谎言里不能自拔，可终有觉醒之人，不肯屈从于这操蛋的命运。”
“织女恰巧就是那觉醒之人罢了。”
我跷着二郎腿，轻指牛郎:“做选择吧!”
牛郎面露狠厉，毫不迟疑，一刀捅进了老牛胸膛里：“对不起了老伙计，你帮我了我一辈子，也害了我一辈子，最后这一次，就用你的命来帮我吧!”
老牛死了，闭不上眼。它可能至死也不明白为什么牛郎要杀自己，它以邪恶之心揣测别人，却希望别人用慈悲之心对待自己。怎么可能呢!
我拿了它一块牛腩，一块眼肉，一块腱子，还有二斤牛杂，剩下的都留给牛郎。
“你这辈子也便如此吧，金牛和你，从此入十世轮回，得道与否就看你们自己了。”
17
牛郎没了织女。没了孩子，现在连老牛也没了。困顿之下他终于想起了员外家的小姐。
“那日小姐多次侧目，想必是倾慕于我，我若能与她喜结良缘，今生也能好过些了。”
于是，再一次与那小姐偶遇的时候，牛郎便不管不顾握住了她的手，小姐吓得嗷嗷叫。
家丁马夫一看这还了得，当时就把牛郎按在了地上。
可他还不死心地嚷嚷:“你上次一直看我，不是喜欢我还能是什么？你放心，你跟了我，我一定对你好!”
那小姐气极反笑:“我是看你灰头土脸比外面的乞丐还脏，想让家丁轰你出去呢!”
“你还想对我好？你拿什么对我好，拿一张嘴吗？我出门有车，进门有轿子？我一富贵小姐凭什么嫁给你这么个穷光蛋啊！不光穷，人品还不好！呸!”
牛郎被说得哑口无言，讷讷半晌：“可是，可是我是男人啊!”
这下没用小姐说话，家丁和马夫就将牛郎暴揍一顿，扔出了门外。
“玩蛋球的，看你说的什么狗屁话，好像谁不是男人似的。”
这下，牛郎连饭碗都砸了。
18
他和兄嫂分家的时候只分得了一头老牛。现在更是彻彻底底一无所有，附近的人家谁也不敢再雇他。生怕他生出什么歪心思。
后来他疯疯癫癫，到处跟人说：“我是天上的牵牛星下凡，织女是我老婆呢！我偷看她洗澡，拿了她的衣裳，她回不了天宫就只能当我婆娘，你们说我厉不厉害?”
他这样闹得多了，便没人接他的茬，因为大家都知道，只要接了话，他就会拽着人家说个没完。
又脏又烦，但是几乎所有人都会在牛郎走后狠狠啐他一口。
“呸，缺德玩意儿还有脸说，真是丢尽了男人的脸。”
“落到现在这个下场，真是活该!”
也有人说我做事太绝，没给牛郎悔过的机会，其实我给了他无数次机会，直到最后一次，我还是给了他一线生路。
但是他自己选择，斩断了那条路，那条路，就是他与金牛的情分。
那一刀下去，他便再也没有路了，路，都是自己走出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