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每月养老金5000,却拿不出10000医疗费,女儿:去上海找你哥哥
发布时间:2025-10-13 18:42 浏览量:4
当女儿林晓燕在电话那头,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、冰冷又疲惫的语气说出“你去上海找你哥哥”时,我手里那张一万块的住院预缴费单,忽然变得比一块砖头还要沉。
它不是砸在我的手上,而是砸在了我的心上。
十多年了,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母亲。儿子林晓东在上海出人头地,是我的骄傲;女儿林晓燕在身边端茶倒水,是我的依靠。我以为我把一碗水端得平平的,用我那每月五千块的退休金,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个家的平衡与体面。
可我从没想过,这碗水,早就泼了。而我,是最后一个知道的。
故事,要从半个月前那场恼人的咳嗽说起。
第1章 旧沙发与报喜鸟
我叫苏桂兰,今年六十八,退休前是小学的语文老师。老伴走得早,我一个人拉扯大两个孩子。如今,每个月有五千块的退休金,住着单位分的旧房子,日子不算富裕,但在我们这个三线小城,也算得上安稳。
街坊邻居都羡慕我,说我好福气。儿子林晓东,名牌大学毕业,在上海那种大地方扎了根,娶了媳妇,生了孙子,是个体面的IT工程师。女儿林晓燕,虽然没出远门,但嫁在本市,工作稳定,离我这老屋也就三站公交的距离,三天两头就带着外孙女过来,嘘寒问暖。
我常常坐在客厅那张已经褪了色的布艺沙发上,给上海的儿子打电话。那沙发是孩子们刚工作那会儿,凑钱给我买的,如今扶手的地方都磨出了毛边,坐下去的时候,弹簧会发出“咯吱”一声轻响,像一声满足的叹息。
“晓东啊,天冷了,你那个老寒腿记得加条秋裤。”
“妈,上海不冷,我们这儿都穿单衣呢。您放心,我好着呢。上个季度项目奖金拿了不少,我给您和乐乐(我的孙子)都买了新衣服,过两天就寄到。”
电话那头的声音总是充满了朝气和成功人士的自信,我听着,心里就像被熨斗熨过一样,舒坦,妥帖。我总会忍不住跟他说起邻居家的谁谁谁,儿子没出息,女儿嫁得远,一年到头见不着面。每到这时,晓东都会在那头笑:“妈,您就放心吧,您儿子有出息,以后把您接来上海享福。”
“享福就不指望了,你在外面好好的,妈就安心了。”我嘴上这么说,心里却乐开了花。挂了电话,整个人都轻快几分,仿佛儿子说的不是未来,而是明天就能实现的场景。
相比之下,我和女儿晓燕的通话就显得“务实”很多。
“妈,酱油没了,我下班给你带一瓶。”
“妈,你那血压药快吃完了吧?我明天休息,带你去医院开点。”
“妈,晚上我跟张伟(女婿)带孩子过来吃饭,你别做菜了,我们带现成的。”
晓燕的电话,总是围绕着柴米油盐,充满了生活琐碎的烟火气。我常常觉得,她这孩子,就是太实在,不会说好听的。但我也知道,这份实在,就是她对我好的方式。儿子是报喜鸟,负责给我精神上的慰含;女儿是身边的小棉袄,负责我生活里的日常。我一直觉得,这样的分工,挺好。
那阵子,我开始咳嗽,起初没当回事,以为是换季着凉。自己去药店买了点止咳糖浆,喝了几天,不但没好,反而越来越严重,有时候半夜能把自己咳醒,胸口闷得像压了块石头。
晓燕来看我的时候,一听我的咳嗽声,眉头就皱了起来。“妈,你这声音不对,像是从肺里发出来的。走,我带你去医院看看。”
我摆摆手:“不去不去,人老了,机器坏,小毛病而已。去医院净是瞎花钱。”我心里盘算着,这个月刚给上海的孙子寄了两千块的“营养费”,手头有点紧,能省则省。
晓燕的脾气像她爸,犟。她二话不说,找出我的医保卡和身份证,半拖半拽地就把我拉到了市中心医院。挂号,排队,拍片子,一通折腾下来,已经是下午。
医生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,看着片子,表情严肃:“阿姨,您这不是普通感冒,是支气管炎急性发作,已经有点肺炎的迹象了。不能再拖了,得住院治疗。”
我一听要住院,头都大了。“医生,不住院行不行?给我开点药,我回家打点滴。”
“阿姨,您这情况在家打点滴不保险,必须住院观察,系统性消炎治疗。”医生不容置喙地开了住院单,“先去办手续,交一万块押金。”
一万块。
这三个字像三根针,一下子扎进了我的耳朵里。我愣在原地,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。
第2章 一本空了的存折
从医生诊室出来,我捏着那张写着“预缴壹万元整”的单子,手心直冒冷汗。走廊里人来人往,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子里,呛得我又是一阵猛咳。
“妈,您在这儿坐着等我,我去缴费。”晓燕扶着我在长椅上坐下,转身就要去缴费处。
“等等!”我一把拉住她,声音有些发虚,“晓燕,要……要一万块呢,是不是太多了?”
晓燕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:“妈,这是押金,多退少补。您别心疼钱,看病要紧。”
我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又咽了回去。我怎么跟她说,我拿不出来。我一个每月退休金五千块的退休教师,怎么会连一万块都拿不出来?这话说出去,谁信?
可事实就是如此。
这些年,我的钱都像水一样,悄无声息地流向了上海。
晓东刚在上海买房那年,首付差二十万。他一个电话打回来,声音里满是焦虑和无助。我二话没说,取出了我和老伴一辈子的积蓄,十五万,又找亲戚朋友东拼西凑了五万,给他汇了过去。我跟晓东说:“这事别让妹知道,她刚结婚,家里也紧张,别让她有压力。”
晓东在电话那头感激涕零,说:“妈,您放心,这钱我以后一定还您。”
后来,晓东要买车,说上海没车不方便,接客户、带孩子出门都成问题。他又说:“妈,我这边贷款压力大,您能不能先帮我周转一下?”
那一次,我把自己的养老金存折拿了出来,上面还有八万块,是准备给自己应急的。我犹豫了一晚上,第二天还是取了五万给他。
再后来,孙子乐乐上了国际幼儿园,学费高得吓人。晓东没明说,但总在电话里唉声叹气,说自己压力大,说媳妇因为钱的事跟他吵架。我听着心疼,从那以后,每个月雷打不动,我从我的五千块退休金里,抽出两千块,给他转过去,名义上是给孙子的“营养费”。
我总觉得,儿子在外面打拼不容易。上海那种地方,寸土寸金,他一个外地人,能站稳脚跟,已经是光宗耀祖了。我这个当妈的,能帮一点是一点。至于晓燕,她就在我身边,日子过得安稳,女婿张伟也是个踏实肯干的人,小两口有房有车,没什么需要的大事。
我以为,这就是所谓的“平衡”。
可我忘了,水流走了,总有干涸的一天。
看着晓燕要去缴费的背影,我心里一阵恐慌。我不能让她知道我的存折是空的。她要是问起来,我该怎么解释?说我把钱都给了她哥?她会怎么想?她会不会觉得我偏心?
“晓燕,”我再次叫住她,声音更低了,“妈……妈的钱,前阵子买了理财,还没到期,取不出来。要不,你先帮你哥垫上?回头我取出来了就给你。”
我撒了谎,脸上一阵阵发烫。这是我第一次对女儿撒这种谎。
晓燕的脚步停住了。她转过身,看着我,眼神里有些东西我读不懂。那不是怀疑,也不是惊讶,而是一种……很复杂的,像是早就料到会如此的平静。
“妈,您的工资卡和存折不都在您自己那儿吗?理财?您什么时候开始研究理财了?”她轻声问,语气里听不出喜怒。
“就……就上个月,听邻居王阿姨说的,说利息高。”我不敢看她的眼睛,只能盯着自己磨得发亮的鞋尖。
晓燕没再追问。她沉默了几秒钟,然后说:“行,我知道了。您先住院,钱的事我来想办法。”
她说完,就径直走向了缴费窗口。我看着她的背影,心里五味杂陈。有谎言被戳穿前的紧张,有对女儿的愧疚,还有一丝侥幸——幸好,她没再问下去。
那天下午,我住进了三人间的病房。晓燕忙前忙后,帮我办手续,铺床,买生活用品,一直折腾到天黑。女婿张伟也赶了过来,给我送来了晚饭。
“妈,您安心养病,钱的事不用操心。”张伟是个老实人,说话总是很恳切。
我点点头,心里却始终压着一块大石头。我知道,这一万块,对于晓燕他们的小家庭来说,也不是一笔小数目。他们要还房贷,养孩子,人情往来,处处都要花钱。
晚上,晓燕留下来陪床。病房里很安静,只听得见仪器轻微的滴答声和病友的鼾声。我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
我悄悄拿出手机,想给晓东发个信息,告诉他我住院了。可编辑了半天,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。他工作那么忙,压力那么大,我这点小病,还是别去烦他了。等过两天出院了,再说吧。
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,我听见陪护椅上的晓燕,轻轻地叹了口气。
那声叹息,很轻,却像一根针,又一次扎在了我心上。
第3章 最冰冷的一句话
住院的第二天,我的咳嗽好了一些,但人还是没什么精神。晓燕一大早就过来,给我带来了她亲手熬的粥。她一边喂我,一边絮絮叨叨地嘱咐我各种注意事项,细致得像是在照顾一个孩子。
看着她忙碌的身影,我心里那份愧疚感愈发浓重。我忍不住开口:“晓燕啊,昨天那一万块钱……是用的你们自己的存款吧?要不,我还是给你哥打个电话?”
我说这话,一半是试探,一半也是真心觉得过意不去。
晓燕的手顿了一下,随即又恢复了自然。她没看我,只是低头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,淡淡地说:“不用了。他远在上海,工作忙,别拿这点小事去烦他。”
她语气里的平静,让我有些不安。我总觉得,这平静下面,压着什么东西。
“这怎么是小事呢?”我急急地说,“你哥是家里老大,是男人,这种时候他理应出力的。你别总是什么事都自己扛。”
这是我一贯的思维。儿子是顶梁柱,女儿是贴心人。顶梁柱是要用来撑起一片天的,贴心人是负责缝缝补补的。
晓燕终于抬起了头,她看着我,眼睛里没有波澜,却让我觉得比任何责备的眼神都更具穿透力。
“妈,您是不是觉得,我花的每一分钱,都应该是我哥出的?”
我被她问得一愣:“我……我不是那个意思。我的意思是,你们是亲兄妹,他条件好一点,多承担一点是应该的。”
“条件好一点?”晓燕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嘴角扯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,“妈,您知道我哥那套房子,现在值多少钱吗?您知道他那辆车,够我们家还多少年房贷吗?他的条件不是好一点,是好很多。而他之所以能这么好,是因为什么,您心里不清楚吗?”
我的心猛地一沉,像是被人攥住了。我不敢接她的话。
病房里陷入了可怕的沉默。隔壁床的阿姨好奇地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,又识趣地转过头去。
我知道,有些东西,已经藏不住了。
那天下午,主治医生过来查房,说我的情况还需要再观察几天,让家属去续一下费。我听着,心里又是一紧。
等医生走了,我挣扎着坐起来,对晓燕说:“晓燕,把手机给我。我……我给你哥打电话。”
这一次,我下定了决心。我不能再让女儿一个人承担了。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,更是我作为一个母亲,必须维持的“公平”。
晓燕没说话,默默地把手机递给了我。
我拨通了晓东的电话。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,那头传来嘈杂的背景音,像是在开会。
“妈?怎么了?我这儿正忙呢。”晓东的声音有些不耐烦。
我赶紧说:“晓东啊,妈没打扰你吧?就几句话。妈……妈生病住院了。”
“住院了?”晓东的音量高了一点,“严重吗?什么病啊?晓燕没陪着您吗?”
一连串的问题,听起来很关心,但我却听出了一丝距离感。
“没什么大事,就是肺炎。晓燕在呢,忙前忙后的。”我顿了顿,深吸一口气,终于说出了口,“就是……住院费有点贵,妈手头紧,你看你那边……”
我的话还没说完,晓东就打断了我:“妈,钱不是问题。您要多少?我马上给您转过去。但是我现在真的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,等我开完会,第一时间处理,好吗?您让晓燕先垫一下,都是一家人,分什么彼此。”
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,那么顺理成章。
挂了电话,我把手机还给晓燕,心里松了一口气,对她说:“你听到了吧?你哥说了,他马上就转钱。你先把钱垫上,他那边一到账,我立刻给你。”
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。
可我没想到,晓燕接下来的反应,会将我所有的侥幸和自以为是,击得粉碎。
她没有去缴费,而是静静地站在病床边,看着我。看了很久很久,久到我心里发毛。
然后,她开口了。声音不大,却像冰碴子一样,一个字一个字地砸进我的耳朵。
“妈,您的退休金,一个月五千块,您不抽烟不喝酒,平时买菜也花不了多少钱。您告诉我,您的钱呢?”
我躲闪着她的目光,嘴唇翕动:“我……我不是说了吗,买了理财……”
“别说理财了。”晓燕打断我,声音里透出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和决绝,“我哥买房,您给了他二十万。我结婚,您给了我两万的嫁妆,说我嫁得近,不用花那么多。我哥买车,您给了他五万。我生孩子,您给了我两千的红包。我哥的孩子,您每个月给他两千的‘营养费’,一给就是三年。这些,您以为我真的都不知道吗?”
我的大脑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
我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,赤裸裸地站在了女儿面前,所有的偏袒、借口和自欺欺人,都无所遁形。
“我……我那是……”我想解释,却发现喉咙里像堵了棉花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晓燕的眼圈红了,但她没有哭。她只是看着我,继续说:“妈,我也是您的孩子。这些年,您生病,是我第一时间送您来医院。家里的下水道堵了,是我老公来通。逢年过节,是我陪在您身边。我哥呢?他除了在电话里说几句好听的,让您保重身体,他还做过什么?您把所有的钱,所有的爱,都给了他那个‘有出息’的儿子,然后留给我一个空空的存折和一句‘你先垫上’。”
“我从来没想过要跟哥争什么。我只是觉得不公平。我受的委屈,您从来都看不见。”
“今天,这钱,我不想垫了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,终于说出了那句让我如坠冰窟的话。
“住院费,医药费,您自己想办法吧。您不是最疼您的儿子吗?”
“你去上海找你哥哥。”
说完,她拿起自己的包,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。门被轻轻带上,没有发出一声巨响,却震得我的世界天翻地覆。
我呆呆地坐在病床上,手里还攥着那个已经挂断的手机,耳边反复回响着她最后那句话。
你去上海找你哥哥。
冰冷,坚硬,像一把刀,精准地捅进了我最柔软、也最自私的心窝里。
第4章 回声与账本
晓燕走了以后,整个病房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声音。隔壁床阿姨的电视声,走廊里护士的脚步声,都变得遥远而模糊。我的世界里,只剩下心脏“咚咚”的撞击声,每一次撞击,都带着晓燕那些话的回音。
“您以为我真的都不知道吗?”
“我受的委屈,您从来都看不见。”
原来,她什么都知道。我那些自以为是的“周全”,那些小心翼翼的“隐瞒”,在她眼里,不过是一场可笑的独角戏。我像一个拙劣的魔术师,自以为天衣无缝,却不知观众早已看穿了所有手法,只是出于礼貌,沉默地看着我表演。
我瘫坐在床上,脑子里乱成一团麻。过去二十年的点点滴滴,像放电影一样,一帧一帧地在我眼前闪过。
我想起晓东和晓燕小时候,家里只有一个苹果,我总是习惯性地切下一大半给晓东,告诉他:“你是哥哥,要长身体。”剩下那一小半给晓燕,跟她说:“你是女孩子,吃多了不消化。”
我想起他们上大学,我给晓东买了最新款的手机,却对晓燕说:“女孩子家用那么好的手机干嘛,容易被坏人盯上。”
我想起晓燕结婚时,我只给了她两万块嫁妆,心里想的是,她嫁得近,就在本市,有什么事我都能照应。而晓东,他要在上海安家,那是不一样的人生,需要更坚实的后盾。
我一直以为,我的爱是公平的,只是方式不同。我对晓东的爱,是“放手高飞”的期盼,需要用金钱和物质去铺路;我对晓燕的爱,是“留在身边”的依赖,体现在日常的相处和唠叨里。我从未想过,在晓燕看来,这种不同方式的爱,是有重量差异的。一个重如泰山,一个轻如鸿毛。
护士进来换药,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,关切地问:“阿姨,您没事吧?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”
我摇摇头,说不出话。
护士又说:“阿姨,您下午的费用还没交,待会儿记得让您家里人去补一下,不然明天的药就停了。”
“停药”两个字,像一盆冷水,将我从混乱的思绪中浇醒。我不能停药,我还病着。
我颤抖着手,再次拨通了晓东的电话。这一次,电话很快就接了,那头的背景音安静了许多。
“妈,您怎么样了?我刚开完会。钱的事我正要跟您说呢,您要多少?”晓东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了不少。
我喉咙发干,艰难地开口:“晓东,妈……妈需要一万块。”
“一万?行,没问题。您把卡号发我,我马上给您转。”他答应得十分爽快。
我报上了我的工资卡号。挂电话前,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:“晓东,你……妹她,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?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,随即传来晓东略带困惑的声音:“晓燕?没有啊。她没给我打电话。怎么了,妈?你们吵架了?”
“没……没什么。”我匆匆挂了电话。
原来,晓燕的委屈,她的愤怒,都只对我一个人宣泄。她甚至没有去向她哥哥抱怨一句。她只是累了,不想再默默地承受这份不公了。
不到十分钟,手机就收到了银行的短信提醒:您的账户……存入人民币10000.00元。
钱到了。
可是,我的心,却比之前更加空落。这笔从千里之外汇来的钱,解决了我眼前的困境,却像一个冰冷的证据,证实了晓燕所有的指控。
傍晚,女婿张伟一个人提着保温桶来了。他看到我,表情有些不自然。
“妈,晓燕她……今天公司临时有急事,她走不开,让我过来看看您。”他把饭菜摆在小桌上,给我盛了一碗汤。
我知道,这是晓燕给他找的借口。
我看着张伟,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,这些年,他跟着晓燕,为我这个家也付出了不少。我低声说:“张伟,妈对不起你们。”
张伟愣了一下,叹了口气,在我床边的椅子上坐下。“妈,您别这么说。晓燕她就是心里憋了太久了,话说得重了点,您别往心里去。她其实……刀子嘴豆腐心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,“是我不好,我太偏心了。”
张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,递给我。“妈,这是晓燕让我给您的。她说,您看了就明白了。”
我疑惑地接过那张纸,展开。
那不是信,而是一个手写的账本。上面用清秀的字迹,一笔一笔记载着——
“2012年3月,哥首付,妈支援20万。”
“2014年8月,我结婚,妈给嫁妆2万。”
“2015年6月,哥买车,妈支援5万。”
“2016年至今,每月补贴哥2000元,按8年算,共计19.2万。”
……
下面还有另一部分,记录的是晓燕自己的付出。
“2013年至今,妈大小感冒发烧去医院,共计28次,均由我或张伟陪同。”
“2017年,家里热水器坏了,更换费用1800元。”
“每年给妈买衣服、保健品,平均约3000元。”
“每周回家吃饭,买菜、水果,平均每周150元。”
……
账本的最后,没有总计,只有一个问句。
“妈,金钱的爱和陪伴的爱,在您心里,到底哪个更重?”
这张纸,比那张一万块的缴费单,还要沉重千百倍。它像一面镜子,照出了我这些年来情感天平的严重倾斜。我一直以为自己左手是儿子,右手是女儿,端得平稳。可实际上,我所有的砝码,都加在了儿子那一边,而女儿这一边,全靠她自己用青春、时间和精力,苦苦支撑着。
我终于明白,晓燕要的,从来都不是钱。她只是想要一个公平,想要一份被看见、被认可的爱。
而我,欠了她太多。
第5章 一碗没送出的汤
拿着晓东汇来的一万块钱,我补缴了住院费。之后的几天,晓燕没有再出现。每天来给我送饭的,是女婿张伟。他总是匆匆地来,匆匆地走,放下饭盒,说不上几句话。我知道,他是怕尴尬。
病房里,没有了晓燕的唠叨,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。我开始不习惯。没有人提醒我按时吃药,没有人帮我削好苹果,没有人会在我咳嗽时,轻轻拍我的背。
我开始疯狂地想念她。想念她皱着眉头的样子,想念她说话时干脆利落的语气,甚至想念她对我那些“不健康”生活习惯的数落。
我的病在好转,心里的病,却越来越重。
我试着给晓燕打电话,她不接。发微信,她不回。我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,孤独又无助。
我知道,她不是在恨我,她只是在等。等我真正地想明白,等我给她一个交代。
出院那天,是张伟来接的我。他帮我收拾好东西,办了出院手续。走出医院大门,看着外面明晃晃的太阳,我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
回家的路上,车里很安静。张伟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,说:“妈,晓燕这几天……其实也不好过。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哭了好几次。”
我的心,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,疼得喘不过气来。
“她……她人呢?”
“在家。给您熬了鸡汤,本来想送来的,又怕您不想见她。”
车子在我家楼下停稳。张伟把我的东西提上楼,放在客厅,然后说:“妈,您好好休息。晓燕那边,您们……母女俩,没有隔夜仇。好好聊聊。”
我点点头,目送他离开。
房间里还是我走之前的样子,只是桌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。我走到那张旧沙发前,慢慢坐下。弹簧“咯吱”一声,像是叹息。
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,第一次感到如此强烈的孤独。过去,这间屋子总是被晓燕的身影填满。她会一边拖地,一边跟我讲单位里的趣事;她会一边择菜,一边抱怨女儿的功课。那些我曾经觉得无比琐碎的日常,此刻却成了最温暖的回忆。
而我,亲手把这份温暖推开了。
我拿起手机,翻出晓东的微信。我想告诉他这一切,想让他知道,他的“岁月静好”,是妹妹在替他“负重前行”。
可当我打出“晓燕因为我给你钱的事,跟我吵架了”这行字时,我又犹豫了。
我这样做,是在解决问题,还是在制造新的问题?让晓东去跟晓燕道歉?还是让他把钱还给妹妹?这只会让兄妹之间产生隔阂,让事情变得更糟。
归根结底,错不在晓东,也不在晓燕。错在我。
是我这个做母亲的,没有智慧去平衡自己的爱。是我用一种自私又偏颇的方式,伤害了那个离我最近、爱我最深的孩子。
我删掉了那行字,在沙发上枯坐了一下午。
傍晚时分,门铃响了。
我以为是张伟,打开门,却看到了晓燕。
她站在门口,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,眼圈还是红红的。她看着我,嘴唇动了动,却没有发出声音。我们母女俩,就这样隔着一道门槛,相顾无言。
最终,还是我先开了口,声音沙哑:“晓燕,进来吧。”
她默默地走进来,把保温桶放在餐桌上,打开盖子,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立刻弥漫了整个屋子。
“妈,……喝点汤吧。”她低着头,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。
我看着她,这个我身上掉下来的肉,这个被我伤透了心的女儿,此刻依然记挂着我的身体。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,汹涌而出。
“晓燕,是妈错了。”我哽咽着,说出了这句迟到了太久的话,“是妈对不起你。”
晓燕的肩膀微微颤抖,她也哭了。但这一次,不再是委屈和愤怒的泪水,而是压抑了许久的情感,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。
她走过来,扶着我在餐桌边坐下,给我盛了一碗汤。
“妈,您别说了。先喝汤。”
我端起碗,那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,一直暖到心里。我喝了一口,鸡汤很鲜,却带着一丝咸味。我知道,那是我们母女俩的眼泪。
第6章 一通打给上海的电话
那晚,我和晓燕聊了很久。我们坐在那张旧沙发上,就像小时候我给她讲故事一样。只是这一次,倾诉者是她,倾听者是我。
她把这些年积压在心里的所有委屈、不甘和失落,都一一告诉了我。
她说,她不是嫉妒哥哥比她过得好,她只是难过,在我的心里,她的付出似乎永远是理所应当的,而哥哥的索取却永远是情有可原的。
她说,她最难过的一次,是有一年我过生日,她和张伟花了一个月工资,给我买了一台按摩椅。而晓东,只是打了个电话,说了几句祝福的话。结果,我在所有亲戚面前,炫耀的都是“我儿子在上海,工作那么忙还记得我生日”,对那台按摩椅,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“晓燕买的”。
“妈,那一刻,我感觉自己所有的努力,都像个笑话。”晓燕说着,眼泪又流了下来,“我不是要您夸我,我只是……也想成为您的骄傲。”
她的话,像一把钝刀,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。我这才意识到,我的偏心,不仅仅体现在金钱上,更体现在言语间、态度里,体现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细节中。我用我的“想当然”,给女儿造成了多么深的伤害。
“对不起,晓燕,真的对不起。”除了这三个字,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。所有的解释,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晓燕擦了擦眼泪,摇摇头:“妈,都过去了。我今天跟您说这些,不是为了翻旧账,也不是要您补偿我什么。我只是想让您知道,我也是您的孩子,我也需要您的看见。”
那一刻,我抱着我的女儿,哭得像个孩子。
第二天,我做了一个决定。
我当着晓燕的面,拨通了晓东的视频电话。电话接通,屏幕上出现了晓东和他妻子的脸。
“妈,您出院了?身体好点没?”晓东关切地问。
我点点头,深吸一口气,说:“晓东,今天找你,是想跟你说件事。”
我把晓燕拉到我身边,让她也出现在镜头里。晓东看到晓燕,愣了一下:“晓燕也在啊。怎么了妈,看您表情这么严肃。”
我看着屏幕里的儿子,一字一句,清晰地说道:“晓东,从这个月开始,我每个月给你的两千块钱,不给了。”
晓东和他妻子都愣住了,脸上的表情有些错愕。
“妈,您……您这是什么意思?”晓东的妻子忍不住先开了口,“是不是晓燕跟您说什么了?我们知道乐乐的学费贵,给您添麻烦了。可是……”
“不关晓燕的事。”我打断她,语气坚定,“这是我自己的决定。晓东,你已经成家立业,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了,你应该靠自己的能力去撑起你的家,而不是一直依赖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母亲。”
“这些年,我给你的钱,前前后后加起来,有四十多万。这些钱,都是从我牙缝里省出来的,也是从妹的幸福里,抠出来的。”
我把晓燕写的那个“账本”拿到了镜头前。
“你看看。你买房,你买车,你养孩子,我都在帮你。可妹呢?她结婚,我只给了两万。这些年,她为你这个哥哥,也为我这个妈,付出了多少,你知道吗?”
屏幕那头,一片死寂。晓东的脸,由白转红,又由红转青。他看着镜头里的那张纸,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羞愧。
我继续说道:“我这次住院,一万块钱都拿不出来,是妹垫的。我以前总觉得,你在外打拼不容易,能帮你一点是一点。可我忘了,妹在我身边,她也不容易。我把我的爱,给得太不公平了。这是我的错。”
“所以,晓东,我不是在怪你。我是在告诉你一个事实。从今以后,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。我的退休金,我要留着自己养老,留着给自己看病。剩下的,我要存起来,以后留给妹,算是我对她的补偿。”
“妈……”晓东的声音艰涩而沙哑,他看着镜头里的晓燕,眼神复杂,“晓燕,我……我不知道这些事。对不起。”
晓燕摇了摇头,轻声说:“哥,别这么说。我们是一家人。”
一句“我们是一家人”,让屏幕那头的晓东,一个七尺男儿,瞬间红了眼眶。
挂了电话,我感觉心里一块压了多年的大石头,终于落了地。我对晓燕说:“孩子,委屈你了。”
晓燕抱着我,说:“妈,不委屈了。您能明白,就都值了。”
第7章 新沙发与新平衡
那次视频通话之后,家里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
晓东开始频繁地往家里打电话,不再只是问候我,也会特意问晓燕和她家里的情况。他不再说那些“以后接您来上海享福”的空话,而是会问:“妈,您血压还正常吗?”“晓燕,孩子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?”
半个月后,我收到了一个从上海寄来的大包裹。打开一看,是一台崭新的按摩椅,和我之前过生日时晓燕送的那台,是同一个牌子,但型号更新,功能更全。
包裹里还有一张卡片,是晓东的字迹:“妈,对不起,这份孝心,我迟到了太久。另外,我给晓燕的卡里转了二十万,不是还钱,是哥哥给妹妹的一点心意,让她换辆好点的车,也算是我替您,补上这些年对她的亏欠。”
我把卡片拿给晓燕看。晓燕看着看着,眼圈就红了。她把钱退了回去,只在微信上回了晓东一句:“哥,心意收到。钱你自己留着,好好过日子。以后常回家看看。”
从那以后,晓燕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起来。她来我这里,不再只是埋头干活,会跟我开玩笑,会跟我分享她生活里的趣事。我们母女之间,那层看不见的隔阂,终于消失了。
我的退休金,也终于能为自己“服务”了。我不再需要每个月掐着日子,算计着给儿子寄钱。我给自己报了一个老年大学的书法班,又跟着社区里的老姐妹们,学会了用智能手机P图、做短视频。生活一下子变得丰富多彩起来。
有一天,晓燕和张伟过来吃饭。看着客厅里那张越发破旧的沙发,晓燕说:“妈,这沙发该换了。”
我笑着说:“是该换了。坐了十几年,弹簧都坏了。”
“周末我们去家具城看看吧,”晓燕说,“我哥前两天还说呢,让我们挑个好的,他出钱。”
我摇摇头:“不用他出钱。妈自己有钱。”
我从卧室里拿出我的工资卡,递给晓燕:“这里面,是我这几个月攒下的钱,还有以前的一些积蓄。不多,但买个沙发足够了。密码是你的生日。你去挑个喜欢的,就当是……妈送给咱们这个家的新礼物。”
晓燕愣住了,她看着我手里的卡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她知道,这张卡里存的,不仅仅是钱。更是我迟来的醒悟,是我对她迟来的爱与认可,是我们这个家,重新找到的平衡。
周末,我们一家三口,包括张伟和外孙女,一起去了家具城。我们挑了一款米白色的转角沙发,宽大,柔软,坐上去能把整个人都陷进去。
新沙发搬进来的那天,屋子一下子亮堂了许多。我们一家人围坐在新沙发上,外孙女在上面开心地打滚。晓东又打来了视频电话,我们把镜头对着新沙发,他笑着说:“真好,等我过年回来,就在这沙发上好好躺两天。”
“好啊,”我笑着回应,“等你回来,我们一家人,好好拍张全家福。”
挂了电话,我靠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,看着身边言笑晏晏的女儿女婿,心里一片安宁。
我终于明白,一个家,需要的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“骄傲”,和一个默默付出的“依靠”。它需要的,是平等的爱,是相互的看见,是彼此的支撑。
那碗曾经被我端得倾斜的水,如今,终于稳稳地,重新回到了我的手中。我知道,这一次,我再也不会让它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