沛县旧事:苦难时代的记忆之布谷鸟

发布时间:2025-08-01 17:43  浏览量:1

文:孟庆华

我出生于1934年,童年和少年时代是在解放前的苏北农村度过的。那时农村的广大农民,都过着饥寒交迫、贫病交加的苦难生活。

古话讲:“人是铁,饭是钢,一顿不吃心发慌”。

“一顿不饱顿顿饥,顿顿不饱常年饥”。和多数农民的孩子一样,在饥寒的煎熬下,我因缺乏营养而长得矮小,面黄肌瘦。

那时每年只有麦、秋两季收庄稼时,才能吃上饱饭。

在青黄不接的暮春初夏,几乎家家挨饿,人们叫“春荒”,常常逃荒要饭,漂流异乡。

那时农村通常每天只吃两顿饭,即上午九点左右,下午两点前后,早晚是不吃的。

记得上小学时的一个春天,家中穷的连能照见人影的稀高粱面糊涂都喝不上。

一天我九点多钟回来,见母亲倚着门在那犯愁,我来到锅屋,掀起锅盖,一看没有稀饭,扭头又回去上课去了。

到中午一点多,回来一看有稀饭了,我问母亲,母亲说是找地主家借的。

我一连就喝了六黑碗,喝得肚子鼓鼓的,像个大皮球,走起路来肚子里“哐当哐当”作响。

那时为了充饱肚子,只有水煮野菜、树叶充饥。什么苦苦菜,鸡蛋球棵,马马菜、野苋菜、芙芙苗,连带刺的萋萋芽都吃。

还有茅根草、榆树叶、榆树皮、家槐叶、洋槐花、杨叶统统吃过,有时吃到带毒的虫卵还会肿脸。

整个春天想吃顿饱饭很难,想吃个白面馒头,那是做梦的,比登天还难。

唯一的希望是盼着在布谷鸟的催叫声中丰收的麦季到来。

每年五月初夏,麦收前夕,布谷鸟准时从南方飞回苏北繁殖后代。它们总是成双入对,几乎彻夜不眠,东边叫西边呼,或一前一后边飞边叫。

那时,我们这里的布谷鸟主要有两种。

一种是大杜鹃,它们的鸣叫声是二声一顿,听起来像是在说“布谷”、“布谷”。

另一种是四声杜鹃,它的鸣叫是四声一顿。

村里的老人们说它是叫“快快割麦、快快割麦”,它是“报喜鸟”,它的到来会带来丰收的希望。

我问奶奶,它叫的什么,奶奶则说它是叫“穷人好苦、穷人好苦”。

说罢,奶奶深深地叹气道:夏天热死,冬天冻死,春荒饿死,什么时候是一个头呀!

我问姐姐,姐姐满眼期盼地说它是在叫“青麦糊涂、青麦糊涂”。

是的,吃了许久野菜的我们,能喝上一碗青麦糊涂,也是一种满足。

姐姐问我:你说布谷鸟叫的什么。我拍着瘪瘪的肚子,不假思索地说“白面馒头、白面馒头”。

好不容易熬到了阳历五月中旬,在布谷鸟的鸣叫声中,小麦开始灌浆,母亲就到地里剪些稍微硬实一点的青麦穗,搓了煮些青麦糊涂。

闻着那清香清香的味道,我和姐姐、弟弟口中的唾液咽了又咽,捧着母亲递来的那一碗稀薄稀薄的糊涂,我们尽管烫得嘴疼也舍不得停下。

终于熬到了五月底,麦子熟了。为了怕下雨淋了全家的口粮,我们全家起早贪黑地抢收小麦。

麦子收下后,大人们忙着去抢种玉米、黄豆等秋作物,我与姐姐、弟弟又拎着篮子去地主家地里捡拾麦穗。我们知道,捡的就是暄腾腾的白面馒头。

夏收后,在布谷鸟“白面馒头、白面馒头”的鸣叫声中,我们全家终于吃上了久盼的白馒头。

“布谷、布谷”,在布谷鸟的催叫声中,九十年多闪电般的过去了,如今我变成了白头老翁。

可是童年的记忆犹新,那种挨饿的滋味永远铭记心中,终身难忘。

这是当代青少年永远体会不到的,也是永远不能理解的啊!

“布谷布谷,粮食丰收”,愿世人永远不再饥饿,愿祖国永远繁荣昌盛!